墨客挥犀卷四
车驾幸澶渊
景德中,河北用兵,车驾欲幸澶渊,中外之论不一,独寇忠愍赞成上意。乘舆方渡河,虏骑充斥,至于城下,人情汹汹,上使人微觇准所为,而准方酣寝于中书,鼻息如雷。人以其一时镇物,比之谢安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九)。
高丽遣使求诗
熙宁中,高丽遣使求入贡,且求王平甫学士京师题詠,有旨令权知开封府元厚之内翰抄录以赐。时厚之自诣平甫求新著,平甫以诗戏厚之曰:"谁使诗仙来凤沼,欲传贾客过鸡林。"(按:此则出《倦游杂录》、《宋朝事实类苑》卷三五引)
重义气
范文正公以言事贬饶州,朝士观望者皆不敢出见,王子野侍制时为集贤校理,先以病在告,遽扶疾出饯东门。亲故或责之曰:"汝既有疾可辞,何为自陷朋党?"子野叹曰:"希文当今贤者,且质何人,得遂预其党,乃质之幸也。"其重义气如此。
手不释卷
舒王性酷嗜书,虽寝食间手不释卷,昼或宴居默坐,研究经旨。知常州,对客语,未尝有笑容。一日,大会宾佐,倡优在庭,公忽大笑,人颇怪之,乃共呼优人厚遣之,曰:"汝之艺能使太守开颜,真可赏也。"有一人窃疑公笑不由此,因乘间启公,公曰:"畴日席上,偶思咸、恒二卦,豁悟微旨,自喜有得,故不觉发笑耳。"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类说》卷四七有节文)
太守五马
世谓太守为五马,人罕知其故事。或言诗云:"孑孑干腆,在浚之都。素丝组之,良马五之。"郑注谓《周礼》州长建腆,汉太守比州长,法御五马,故云。后见庞几先朝奉,云:"古乘驷马车,秦至汉时太守出则增一马,事见汉官仪也。"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前集卷六引)
各位称呼
古者三公开阁,郡守比之古侯伯,亦有阁,所以世之书题有阁下之称。前辈呼刺史、太守亦曰节下,与宰相大僚书往往呼执事,言阁下者少。刘子玄为史官,与监修宰相书呼足下,韩文公与使主张仆射书呼执事,即其例也。记室,实佐也,他人亦非所宜。执事则指斥左右之人,尊卑皆可通用,侍者、士、庶,尽可用之。近日官至使府、御史及畿令,悉呼阁下;至于初命宾佐,犹呼记室,今则一例阁下,可谓上下无别矣。其执事才施于举人,侍者止行于释子而已。今之布衣相呼尽曰阁下,虽出于浮薄相戏,亦是名分大坏矣。又,中表疎远卑行,多有座前之目,尤可惩怪。夫阁下去殿下一阶,座前降几前一等,此之乖僭,其可行耶!宗从叔诸姑及姨舅行,施之可也(按:此则出《因话录》卷五)。
柳如京取钱氏女
柳如京开知润州,有监兵钱供奉者,亦忠懿之近属也,乃父方奉朝请在京师,开乘间来谒,造其书阁,见有绘妇人像甚美,诘以谁氏,监兵对曰:"某之女弟也,既笄矣。"柳喜曰:"开丧偶已踰期,愿取为继室。"钱曰:"俟白家君,敢议姻事!"柳曰:"以开之材学,不辱于钱氏之门。"遂强委禽焉,不旬日,遂成礼。钱不敢拒,走介白其父,遂乞上殿面诉柳开劫取臣女。太宗问曰:"卿识柳开否?"对曰:"不识。"谓曰:"真奇杰之士也,卿家可谓得嘉婿矣,吾为卿媒,可乎?"钱父不敢再言,但拜谢而退(按:此则出《倦游杂录》、《宋朝事实类苑》卷七引)。
后院牧猳豘
陈莹中为予言:神宗皇帝一日行后苑,见牧猳豘者,问:"何所用?"牧者对曰:"自祖宗以来,长令蓄之,自稚养之,以至大则杀之,又养其稚者。前朝不敢易尔,不知果安用?"神宗沈思久之,诏付有司,禁中自今不得复畜。数月,卫士忽获妖人,急欲血浇之,禁中卒不能致,神宗方悟太祖远略亦及此(按:此则出《冷斋夜话》卷一)。
棋隐语
舒王在钟山,有道士来谒,因与棋,辄作数语曰:"彼亦不敢先,惟其不敢先,是以无所争,惟其无所争,故能入于不死不生。"舒王笑曰:"此特棋隐语也。"(按:此则出《冷斋夜话》卷三)
诗使事实
东坡作海棠诗曰:"只恐夜深花睡去,更烧银烛照红妆。"事见《太妃外传》,曰:上皇登沈香亭,诏妃子,妃子时卯醉未醒,命力士使侍儿扶掖而至。妃子醉颜残妆,鬓乱钗横,不能再拜,上皇笑曰:"是岂妃子醉,真海棠睡未足耳。"
作仙童诗:"刚将白练作仙衣,不许红膏污天质。"事见则天长寿二年诏书,:"应天下尼,用白练为衣。"
作橄榄诗曰:"待得微甘归齿颊,已输崖蜜十分甜。"崖蜜事见鬼谷子,曰:"照夜清,萤也。百花醴,密也。崖蜜,樱桃也。"
作赠郑秀才诗曰:"平生万事足,所欠惟一死。"事见《梁僧史》,曰:世祖宴东府,三公毕集,诏跋陀罗至。跋陀罗皓然清癯,世祖望见,谓谢庄曰:"摩诃衍有机辨,当戏之。"跋陀罗趋外陛,世祖曰:"摩诃衍不负远来,唯有一死在。"即应曰:"贫道客食陛下三十载,恩德厚矣,无所欠,所欠者只一死耳。"(按:此则出《冷斋夜话》卷一)。
卢氏题泥溪驿
蜀路泥溪驿,天圣中有女郎卢氏者,随父往汉州作县令,替归,题于驿舍之壁。其序略云:"登山临水,不废讴吟;易羽移商,聊舒于羁思,因成《凤棲梧》曲子一阕,聊书于壁,后之君子览之者,毋以妇人窃弄翰墨为罪。"词曰:"蜀道青天烟霭翳。帝里繁华、迢递何时至。回望锦川挥粉泪,凤钗斜亸乌云腻。钿带双垂金缕细,玉佩玎璫,露滴寒如水。从此鸾妆添远意,画眉学得遥山翠。"(按:此则出《倦游杂录》、《宋朝事实类苑》卷三九引)
妇人题庚岭佛祠
大庚岭上有佛祠,岭外往来题壁者鳞比。有妇人题云:"妾幼年侍父任英州司寇,既代归,父以大庚本有梅岭之名,今荡然无一株,遂市三十本植于岭之左右,因留诗于寺壁。今随夫往端溪,复至此寺,诗已为杇镘者所覆,即命墨于故处。"诗曰:"英江今日掌刑迥,上得梅山不见梅,辍俸买栽三十树,清香留与雪中开。"好事者因此夹道植梅多矣(按:此则出《倦游杂录》,《诗话总龟》前集卷二0引)。
词意美而失事实
杜牧华清宫诗云:"长安回望绣成堆,山顶千门次第开。一望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道荔枝来。"尤脍炙人口。据《唐纪》:明皇以十月幸骊山,至春即还宫,是未尝六月在骊山也。然荔枝盛暑才熟,词意虽美而失事实矣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前集卷二三)。
善谈风月
李翰林作襄阳歌云:"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,玉山自倒非人推。"人皆推为佳句。至欧阳文忠公题苏子美沧浪亭诗乃云"清风明月本无价,可惜只卖四万钱"。二人致词虽异,然皆善谈风月者也。
篇什豪迈
张端公伯玉,大科成名,篇什豪迈,尤为清脱。过姑熟,见李太白十詠,叹美久之。周游泉石间,后见一水清澈,询地人,曰:"此水名明月泉。"公曰:"太白不题此泉,将留以待我也。"公有诗曰:"至今千丈松,犹伴数岩雪。不见纤尘飞,寒泉皓明月。"
三不如人
子瞻尝自言,平生有三不如人,谓著棋、吃酒、唱曲也。然三者亦何用如人,子瞻之词虽工,而多不入腔,正以不能唱曲耳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前集卷四二)。
善别茶
蔡君谟善别茶,后人莫及。建安能仁院有茶生石缝间,寺僧採造,得茶八饼,号石嵓白,以四饼遗君谟,以四饼密遣人走京师遗王内翰禹玉。岁余,君谟被召还阙,访禹玉,禹玉命弟子于茶笥中选取茶之精品者,碾待君谟。君谟捧瓯未尝,辄曰:"此茶极似能仁石嵓白,公从何得之?"禹玉未信,索茶贴验之,乃服。
王荆公为小学士时,尝访君谟,君谟闻公至,喜甚,自取绝品茶,亲涤器烹点以待公,冀公称赏。公于夹袋中取风散一撮,投茶瓯中并食之,君谟失色,公徐曰:"大好茶味。"君谟大笑,且叹公之真率也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类说》卷四七有节文)。
化为流星
有小儿夜戏溪傍,见星坠,视之,得一石圆如鹅卵,因携以归。是夕,其家大火,明日,弃于道上,为一士人所得。经数夕,又火,遂还弃溪中,夜将半,复化为流星而去。
颂虱之功
荆公、禹玉熙宁中同在相府。一日同侍朝,忽有虱自荆公襦领而上,直缘其须,上顾之而笑,公不自知也。朝退,禹玉指以告公,公命从者去之,禹玉曰:"未可轻去,辄献一言,以颂虱之功。"公曰:"如何?"禹玉笑而应曰:"屡游相须,曾经御览。"荆公亦为之解颐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见《涵芬楼说郛》卷三二、《宛委山堂说郛》卷二五)。
馆阁新书有误以雌黄涂之
馆阁新书净本,有误书处,以雌黄涂之。尝校改字之法,刮洗则伤纸,纸贴之又易脱,粉涂则字不没,涂数遍方能漫灭。惟雌黄一漫则灭,仍久而不脱,古人谓之铅黄,盖用之有素矣(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)。
不可以势屈
贾魏公为相日,有方士姓许,对人未尝称名,无贵贱皆称"我",时人谓之许我。言谈颇有可採,然傲诞,视公卿蔑如也。公欲见,使人邀之数四,卒不至。又使门人苦邀致之,许骑驴迳欲造丞相厅事,门吏止之,不可。吏曰:"此丞相厅门,虽丞、郎亦须下。"许曰:"我无所求于丞相,丞相召我来,若如此,但须我去耳。"不下驴而去。门吏急追之,不还,以白丞相魏公,又使人谢而召之,终不至。公叹曰:"许,市井人耳,惟其无所求于人,尚不可以势屈,况其以道义自任乎!"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八)
藏书辟蠹用芸
古人藏书辟蠹用芸。芸,香草也,今人谓之七里香者是也。叶类碗豆,作小丛生,其叶极芳香。秋间叶微白如粉污,辟蠹殊验,南人採置席下,能去蚤虱。予判昭文馆时,曾得数株于潞公家,移植秘阁后,今复有存者。香草之类,大率多异名,所谓兰荪,荪,即今菖蒲是也,蕙,今零香是也,茞,今白芷是也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三)。